关于减肥、恋爱、事业……她这样说
我见到张天爱的时候,她刚刚结束上一个工作。
当天为了给所主演的电视剧《阿麦从军》做宣传,张天爱穿着剧中铠甲戏服跑了好几个行程,一会儿在温暖如春的室内,一会儿又跑到寒风凛冽的室外,连轴转超过九小时。
她笑着跟我们聊起这一天的行程,同时熟练地去掉了铠甲护臂:“这个真的太勒人了,终于可以去掉了。”我惊讶于她竟然对复杂的戏服这么熟悉,她告诉我因为助理放假了,当天的造型是她自己搞的。“大家辛苦一年了,应该早点回家过年,这些我自己也能做,哎你们什么时候放假呀?”
张天爱是个细心又利索的人,她给在场所有工作人员订了煲仔饭,这或许是她思索过后的结果,煲仔饭送得快,有肉有菜有主食,吃起来方便快捷,而且不会产生特殊气味影响工作环境。
张天爱快速吃了几口饭,彼时已经晚上七点,这是她当天吃的第一顿正餐。我们对她说不用着急,吃饱了才有力气采访,她摆摆手说:“没事,我很快,我补个口红咱们就开始。”紧接着她拿起口红开始补妆,几分钟后,我和她开启了一段更像聊天的采访。
正是这一次采访,让我看到了张天爱更真实的一面,那是和网友眼中完全不同的张天爱。
关于阿麦
张天爱接受采访时并没有化浓妆,甚至接近于“白开水妆容”,这让我忍不住盯着她看了很久。我发现她是典型的骨相美女,五官精致却没有太多媚气,反倒是英气之中又带着点儿倔强。
张天爱的外型无比接近阿麦——一个在经历家庭变故后女扮男装从军复仇,逐渐强大最终成为一代女将军。
《阿麦从军》分别拍了影版和剧版,时间跨度从2019年到2021年,再加上前期打磨的时间,共有将近七年。没开拍的时候,张天爱能做的只有“等”,在这个过程中,她变成了最熟悉阿麦的人。
“我有时候晚上睡不着觉就会想阿麦,想她会做什么、喜欢吃什么、梳什么发型好看、是什么星座的……我连续很多年都会梦到阿麦,这么多年她一直在我的脑子里,累积到开拍的时候,我认为自己足够了解阿麦,我跟她太熟悉了。”张天爱像提到一位老友一样跟我聊起了阿麦。
但等待的过程中并非愈发笃定,张天爱坦诚告诉我,她是有顾虑的。
首先是体力上的顾虑。
《阿麦从军》中有大量打戏,这些戏份不仅需要体力,还需要演员处在极其亢奋之中。张天爱经常在片场被“炸”得形象全无,同时还得扯着嗓子怒吼着台词。
演阿麦和演一个常规女性角色是完全不同的体验,张天爱说她演完阿麦那段时间特别强壮,都不用刻意去练,各种大体量戏份自然而然给了她一身腱子肉。
提起这段两三年前的经历,张天爱露出一种「万幸」的态度,她笑着说:“我拍完阿麦这个系列,真的松了一口气,终于在我还行的年纪拍完了,我担心自己再过几年的体力会跟不上。”
其次是心理上的顾虑。
演员的信念感是很重要的,只有足够相信角色,才会完全融入角色。张天爱在等待开拍的过程中,更多的顾虑是考虑到自己这些年的成长与阅历,担心自己不再相信剧中的某些剧情,这让她一度希望“阿麦系列”早点拍,她渴望抓住珍贵的信念感。但她在那几年演了一个又一个角色,唯独没有收到“阿麦系列”开拍的消息。
张天爱在《雪中悍刀行》中饰演南宫仆射
凡事都有两面,这件事更好的一面,是张天爱在那几年出演了一些类似于阿麦这样的中性角色,她和不同的导演合作,得到了很多表演知识,对角色的掌控力慢慢变强了,这让张天爱悬着的心逐渐落地,因为演员只有信念感是不够的,还要有方法论。
“之前一直盼望着早点拍,但如果真的是那时候拍,我可能演不到现在这样。我自己能感受到自己成熟了一些,有了一定的知识储备,这些都让我更好地去塑造阿麦。”
2024年1月31日,电视剧《阿麦从军》播出,张天爱所出演的阿麦得到了好评,除了演技在线,很关键的一点是她帅而不油,观众看剧的时候没有负担。
这和张天爱足够了解阿麦、拥有演戏方法论有很大关系,她拍戏那几个月里完全沉浸在角色中,她很自信地告诉我:“如果阿麦刚杀青的时候你来采访我,我一点都不油腻,我整个人都在这个角色里,我那时候很强壮、很粗犷、很情绪,整体都很自然。”
“帅而不油”是张天爱了解角色、沉浸角色之后顺理成章产生的,她笑着说反倒更担心穿着铠甲戏服跑宣传的时候会油腻。在当天去往扫楼现场的路上,张天爱跟经纪人说“今天我得控制住,我可千万不能油腻了”。
张天爱大概是少数愿意主动提到「演戏油腻与否」的演员,她提到是因为有出演《太子妃》的经历,这让她很清楚那个(不油腻的)度在哪儿。她希望告诉大家阿麦是什么样子的,但也很担心自己为了告诉大家阿麦的特质而去不自然地表演,所以在当天的行程中,张天爱自我把控了很多。
演完《阿麦从军》有将近三年的时间,阿麦带给张天爱的并非一个角色这么简单。
她让张天爱感慨自己确实不适合演傻白甜。也让张天爱再一次梳理了自己。
“我是个很慢热的人,我得一直磨剧本,如果时间太短我心里就会特别没底,我得过了自己心里这一关,演倒是能演,问题是真的能演好吗?我不是天赋型选手,我就得一步一步来。”
“我行其野,芃芃其麦。”是对阿麦的形容,这也是张天爱对阿麦最大的感受:一个有着很强生命力的女性,但她又是一个很简单的女性,如大地上的麦子,沐浴着阳光,结出自己的果实。
张天爱说她被阿麦身上的特质触动,但在采访过程中,可以很明显地感受到,张天爱亦是一位被生命力填满的人。
关于本我
网络上流传着很多和张天爱有关的故事。
有人说她为了拥有好身材疯狂减肥,有人说她长着一张不好惹的脸实际上很缺乏安全感。在这次采访中,我问了她这些问题,她没有回避,像和朋友聊天一样,都答了。
关于“好身材”这个标签,张天爱自称身材会在某几个阶段比较好,但没有好到时时刻刻都是完美状态的程度。
张天爱经常泡在健身房,但她似乎和“拼命自律”有所不同,很多时候她没有特别强的目的性,认为去了健身房诚意到了就行。她告诉我每个人的“舒适点”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就喜欢在家窝着,只要窝着就开心,有的人则喜欢用运动开启一天,喝点咖啡做做运动,有一种全身细胞都被唤醒的感觉,这会产生幸福感。她不过是后者罢了。
“去健身房是我选择的,不是它选择我,所以我没有那么大的焦虑关于去健身房这件事,只要是自己做的决定,我都开开心心的,对我来说去健身就相当于去蒸桑拿。”张天爱说。
比起身材,大家后来更乐于讨论张天爱的性格。
很多人起初以为张天爱是非常强势的,后来张天爱在某节目中讲起她儿时的经历、讲起她这个小镇姑娘初到大成市的无措,大家给张天爱贴上了极具反差感的性格标签——外表是拽姐,内心是自卑没安全感的小姑娘。
张天爱很实在地说:“童年经历的事情你会很难忘掉,但也是一个成长过程。如果当年我父母没有把我送出去上学,如果我没有小小年纪就去面对这个世界,我不会像现在这么坚强。我没有因为小时候的经历变得懦弱,而是变得知道怎么照顾自己。我从老家那个小地方,一步一步走到大城市,我觉得这些经历是特别宝贵的,不能因为我分享了一次小时候的经历,大家一直以为我现在是一个自卑没有安全感的人,如果我真的是这样,我可能走到今天吗?幸好我长得没那么甜美,不然这个「柔弱自卑」的帽子会扣得更实。(笑)”
少女时期的张天爱
在正式采访张天爱之前,我短暂观察了她一个小时,虽然身边工作人员在以她为主,但她是照顾大家的那个人,她会为大家准备好各种东西,甚至因为大家当天在寒风中工作了许久,她晚上多点了一份鸡汤让大家暖身子。
同时她又是很有主见的人,她会给大家开小会,快速总结上一个工作的不足,清晰输出自己的看法与观点。
这是我看到的,张天爱在镜头之外的一面。
张天爱说小时候最不喜欢听到的一句话,是身边长辈对晚辈说“你这辈子就这样了”。即便那时候张天爱年纪很小,却也知道这样讲实在是偏颇。
“每个人都有闪光点,一点缺点就能断定这辈子吗?不能的。我长大后特别是有了自己的团队之后,很喜欢挖掘身边人身上的闪光点,负责我宣传的小姑娘,其实拍照可好看了,我有时候会特别依赖她,放心交给她拍。所以我也希望大家不要用一种固定人设去看待我,每一个人身上都是有多种可能性的。”
张天爱身上那种长期独立生活、自己可以把自己照顾得很好的气场是骗不了人的,即便并不了解她的人,也会在短短的相处过程中感受到她身上的炙热。
因为很小就独自面对世界,张天爱性格底色中的一部分是“不矫情”,她笑着跟我说自己是反emo大使。
“我想我们很多人都会有特别无助的时刻,觉得身边没有人可以帮到自己,但我蛮残忍的,我会告诉自己,以后还有更无助的时候,现在这些真的不算什么。可以心疼自己,但一定要花少一点的时间心疼自己,花多一点的时间向前看。珍惜好现在,吃好今天的饭,这就很好了。”
我眼前的张天爱,确实和网络上所说的不一样,她真的一点都不强势,但她也一点也不软弱,她是个很了解自己的人,是一个会让自己在任何时候都往积极方面想的人,她不仅将自己的身体照顾得很好,她也在抚慰自己的心灵。
在聊这些话题的时候,张天爱说:十年前的我就是一个很坚强的小女孩儿,只是那个时候她没有我现在这么硬的小翅膀,那时候的我就是一个小麦芽,但是我现在成长为一个麦子了,我的底色没有变。
冥冥之中,真实的张天爱和阿麦这个角色重合了一部分,她们都长成了强壮的麦子,但又只是麦子,一个那么朴素真诚的植物。
关于改变
2013年,张天爱正式出演电视剧,仅仅两年之后,她遇到了“人生角色”张芃芃。《太子妃升职记》让张天爱一夜爆红,有人说娱乐圈好久没看到这么英气惊艳的女演员了,有人说张天爱可真会哭,每一滴泪都能落在人心里。
从此,张天爱这个名字时不时占据着各大网站的头条。
时间过得快,一转眼便是快九年的时间,张天爱面对出道不久就爆红这件事,给了我一个很有趣的说法——成功的倒序。
“我已经很幸运了,刚出道就演了《太子妃》。对于我来说,这就是一个成功的倒序,《太子妃》之后我开始过正常的流程。很多演员都是先系统上学,然后拍了好多年才能遇到一个不错的剧,而我是刚开始遇到了一部好剧一个好角色,现在在按部就班地往前走,我对自己还是有一些追求与渴望的,实现这些就需要过程,过程很重要,结果也很重要,但是没有过程一定不会有结果。”
很多因为《太子妃升职记》而喜欢上张天爱的人,总期盼着张天爱再出一部大爆剧,面对这种说法,张天爱很坦诚,她说:“我自己也很期待,未来十年八年、二十年三十年,会有一部大爆剧的。”
我在她眼神中看到了“思考”,一种独属于演员的思考,或者说是身为演员在无数次挣扎纠结之后,剖析自我所产生的结论。
张天爱自称刚入行的时候出生牛犊不怕虎,九年过去,在有了一些经历后,比起大爆剧,她更在意的是自己有没有准备好。
“我觉得对于一个演员来说,最重要的是一部好剧找过来,你有没有准备好。我经历过市场环境很好、选择性很多的时候,但我现在觉得还是要看观众喜不喜欢。演员要做好准备等一个适合自己的角色,剩下的还要交给方方面面,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这是张天爱很直观的改变,她从一个对事事感到新鲜的新人,变成了一个懂得思考的成熟演员。
这个过程中自然有不那么好应对的时候,张天爱告诉我,她刚入行的时候对行业不太熟悉,遇到朋友和公司同事,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想是不是要聊哪本书或者哪些专业知识,由于不是科班出身,那个阶段的张天爱会比较局促。从那时候开始,张天爱告诉自己把嘴巴闭上,用眼睛去听去看去学习,经过几年的学习与成长,现在变得自如很多。
张天爱曾在某一阶段想要放下演戏,专攻另一赛道,她自称到了就差临门一脚的程度。但随着这些年不断地拍戏,她意识到自己最放不下的其实是演戏。这也是她这些年的变化之一,她更加肯定了演戏在自己心中的分量。
对于这些变化,张天爱自己是很满意的,她说:我有成长,有积累,还有一些好朋友。
我对她的闺蜜群很感兴趣,她告诉我玩得好的歌手比较多,大家约定好聚在一起不聊工作,因为有时候一聊工作真的收不住。说到这里她还讲起一件很可爱的小事:“有一次我在横店遇到李沁,我们俩约晚饭从七点吃到凌晨两点多,不停地讲剧组里好玩的事,越聊越兴奋,回家继续微信聊,第二天起来一看,哎哟说了这么多鸡汤。”
这一刻的张天爱像是校门口和好友分享今日趣事的高中生,那么鲜活。
在最初列提纲的时候,关于感情方面的问题一直是我不太抱有期待的,我尊重明星对于某一类问题的回避,但张天爱说:你问,我要好好跟你说。她很坦诚,同时对这个问题确有踟蹰,她问了身边人到底怎么回答才合适,大家给她说了一些角度,但最终她还是选择用自己的方式。于是,我得到了下面这些回答。
“我现在都没想感情这事儿,我现在就是想趁着这个时候好好的增进业务,其他的没想太多。但我不会像以前那么童话了,变得更理性了。我还真没想那么多恋爱的事儿,我觉得2024年能有一个小假期,好好玩一趟,就很好了。我现在更多的是在意自己的感受,把关注点放在自己身上。会让自己更从容地面对一些挑战,不只是为了工作。”
对待爱情变得理性,变得更懂得关爱自己,这也是张天爱这两年的变化。采访时能感受到她眼中的真诚,过去的她不否认,对于未来仍有很美好的期待。
结语
采访最后一个问题,是我问张天爱想对十年前的自己说些什么。她愣了一下,说出了一个令在场人惊讶的小故事。
“其实我十年前给自己录过十年后的视频,但那个手机打不开了。那时候说的都是一些很官方的话,很像是给父母交的观后感,大概是说:你好,我是十年前的你,你是十年后的我,你现在一定很优秀,你一定已经拥有了什么什么(我当下最想拥有的),我小时候真的干过这事儿。”
我们谁都没有想到,同样类型的问题会在这一刻相交。
张天爱很短暂地回忆起这段过往,然后说了想对十年前自己所说的话:很傻,但真的很可爱。那一个,张天爱脸上的笑容平和、幸福、欣慰。
这是一个女演员在出演大爆剧之后的故事,也是一个女孩子在得到巨大幸运之后的故事。我们可以看到她有过不惧任何的阶段,也有过自我怀疑的时刻,走了很长一条路走到了今天,用自己的力量给了角色力量。她演了阿麦,她在生活中也是阿麦。
她变了。变得懂得梳理自己,变得更自洽了。
但她又没变。她还是十年前的那个闯荡影视圈的小姑娘,她还是一个在生活中绽放生命力的人。
任谁第一眼看到张天爱,都会觉得她是明艳的花朵,是娇滴滴温室之花。
但靠近她、了解她,才知道她根本不是易碎的花,她是扎根在土壤的麦子,任凭风吹雨打,她都在全力以赴向上生长。
这是一个麦苗长成麦子的故事,一个属于张天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