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监制详解《新闻女王》大结局,爆款之后TVB路在何方?
TVB台庆剧《新闻女王》昨晚网播至大结局,这部剧可谓继《使徒行者》之后,TVB时隔多年的另一部爆款剧。不仅港剧迷爱看,剧中的角色、桥段、台词更是红出圈,在近一个月的播出期里,剧情频频登上微博热搜。
26集的篇幅里,角色们曾斗生斗死,但最终迎来的可谓大团圆结局,五位新闻女王在大结局的场景里共饮一瓶水冰释前嫌,文慧心和梁景仁也心平气和地相约老友叙旧。回归peace&love的结局,再加上剧情后半段张家妍等人物的性格有很大的转变,一部分观众质疑剧情“烂尾”。对于后半程发展,该剧总监制兼总导演钟澍佳向娱理工作室详细解析了重要的剧情点和人物走向。
《新闻女王》的热闹即将落下帷幕,作为给TVB重振一口气的复兴之作,大结局之后更值得讨论的是,未来的TVB爆款路在何方。
大结局解读
娱理:后半程剧情中,五个女生里性格转变最大的是张家妍,从最初固执有原则,变成了把新闻当作利益交换的筹码,为什么这个人物有如此大的转变?
钟澍佳:其实我们一直以来都没有说过她是一个好人,很早的时候在很多事情的选择上,她是会选择一个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向,比如说最开始关于要不要看她男朋友的电脑,其实她已经动了心去用一个不是很正当的手段得到资料,这个苗子在她心里面早就有了。到后面她从另一个途径得到了仁心的财务报告,她直接把它交给man姐,让man姐去把它公诸于世,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报告出去的话她男朋友会背锅的。
所以其实有很多的铺垫在里面,我想告诉观众《新闻女王》里面的角色,其实都是站在一个灰色地带。观众可能看她嘴巴里说的都是很正义很正确的新闻道德,但是这个只是一个说法,当所有的努力都没办法去帮你完成心中最重要的事情的时候,人总会变的。不参与权力游戏不代表不会玩权力游戏,一旦决定要参与权力游戏的话,一定要比谁都玩得好。
娱理:我们也看到一些观众在合理化张家妍的黑化,比如有观众觉得斜杠撞车的真相,是张家妍故意放在U盘里给刘艳去发现的。
钟澍佳:我觉得她不是故意的,她只是一直小看了刘艳,她一直唯一一个相信的人就是刘艳。其实张家妍唯一犯过的错误,就是她真的是绝对相信刘艳,你看她从纸媒回到电视部里面,第一个是找刘艳,跟刘艳一起回来一起去重新开始,所以她是没有想过刘艳到最后也会跟她翻脸,她以为她可以掌控刘艳,但其实刘艳只是最早的张家妍。
娱理:大结局里他们几个人又可以心平气和共处,包括佐治跟man姐也可以约出来叙旧了,有观众评价说觉得在洗白。
钟澍佳:真的不是洗白,因为观众看传统的电视剧都会有一个非黑即白,必须有一个赢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都会有胜负心态在里面,但《新闻女王》这个故事讲的不是这两个极端,不是黑跟白,我们讲的是灰色。
其实我们生存在世上,最多的人都是在中间,大部分的普通人在职场上,会面对很多选择性的问题,我们也不知道这个选择到最后会怎样,也没有办法去量化赢输。职场里面就充满这种事情,假如在一个项目里面我们是敌人,难道我可以永远都不理他,以后不相往来吗?
娱理:最后的张家妍和佐治还挺配的,他们还有复合的可能性吗?
钟澍佳:他们不会有什么可能性,因为佐治对爱情从来都是不纯粹的。之前在码头边晓薇问佐治到底是爱她还是因为我是你这边的人,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也没办法去理清。最后电梯那场戏,张家妍主动邀请佐治去她家,这场戏我在拍之前跟编剧也讨论了很久,我们想表达的是张家妍和佐治只是工作关系,但是在这两人的关系里现在能起决定作用的是张家妍,未来两人会如何,是张家妍来决定。
娱理:最后许诗晴做了公务员,她是放弃了新闻女王这条路吗?
钟澍佳:其实只是改变另外一条更适合自己的赛道。我们从小的愿望都不一定会最后达成,成长的过程里面都会遇到很多事情影响到我们最后的发展,其实她也是一样。许诗晴其实不是真的最想成为一个新闻女王,还是因为她想爸爸认得她的原因,所以才这么努力了。到爸爸去世了之后,她松了一口气,重新再规划自己到底想干嘛,可能最后才是最想达到的一个结果。
这段剧情最重点不在于成为公务员,只是她想成为在权力核心里面有多一些话语权的人。以前是她去争取资源,现在是她负责去分配资源,也是想着跟SNK互惠互利的这种关系。
娱理:后半段把徐晓薇的救赎之光斜杠给写死了,为什么会这样安排?
钟澍佳:一开始确定徐晓薇这个人物的时候,她就是一个悲剧人物。从原生家庭到假学历,所有的事情其实都是一个悲剧,所以她才会有这么严重的情绪病。她身边的人没有长时间停留的,这对她来讲是最大的惩罚。我在创作的时候,觉得坏是有一个标准的,某种程度徐晓薇真的不是一个好人,她受到的惩罚也是最多的。
娱理:最后man姐的贼王案真相也公诸于世了,这确实是一个在新闻伦理上值得讨论的问题,你们在编剧的时候对这件事有怎样的价值判断?
钟澍佳:我二十年前开始创作《新闻女王》这个概念的时候,已经有这场戏了。Man姐在那场戏里面做了一个决定,就是我不告诉警察,我不影响那个事的发生。但《新闻女王》里面有一句台词说了,你以为你不参与,但其实你不参与的决定一定在影响这个事情的进行,所以这种新闻的道德伦理上的一个决定选择,是很值得去研究的,这一段剧情其实也让man姐后悔内疚了10年。
对比另外一个剧情,就是张家妍最后拿了徐晓薇的手机,然后没告诉她,去拍到了斜杠的意外并且把视频作为交换条件得到好处,其实张家妍也没有参与这个事情,报道这个新闻的时候也没有下结论,只是从评论的角度说醉驾是不对的,这个观点其实没说错,她也没说是谁醉驾。因为查案是警察的责任,其实不是记者的责任。
娱理:说到警察这一点,弹幕上经常有人说,这些记者怎么做了警察的事,包括刘艳拿到证物手机不上交,还有进入火场,其实是在阻碍警察和消防人员做事。
钟澍佳:中国香港的传媒,很多时候都比警察或者救援人员更早到现场,这个事情在中国香港才有可能发生的,在别的城市可能性不大,他们一定会走到最近新闻发生的点去做记录。
娱理:最后一个镜头黄宗泽客串出演,这是对第二季的一个预示,还是只是一个留给观众的彩蛋?
钟澍佳:那是个彩蛋,因为阿佘跟我说TVB这么多男演员只有一个Bosco她是从来没有真的合作过,然后我就打电话给Bosco,问他有没有空,就帮我们客串了一场戏。好多人问我有没有第二季这个问题,其实我觉得我们还是需要多一点时间去考虑。因为做新闻女王这个题材,其实我真的是希望观众在剧里面都能找到自己的一些思考空间。
娱理:最后飞爷都离开了SNK,许诗晴也说这艘船要沉了,您觉得SNK真的要沉了吗?
钟澍佳:当然不会了,SNK怎么会沉呢?只是一个飞爷离开,他有这么重要吗?这只是飞爷的一个选择,这个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在里面。
爆款之后
回顾总结《新闻女王》成为爆款TVB剧的原因,娱理工作室认为赢在以下三点:台词金句、女性角色传递的价值观、TVB剧独特的职场质感。
《新闻女王》开篇,马国明饰演的梁景仁质疑一位新人女主播专业性欠佳,怼人的话术是“找个男人嫁了吧”,这句话迅速以#TVB骂人方式找个男人嫁了吧#登上微博热搜。在内地剧女记者配对霸总男友的对比下,这个金句显得尤为清流。
“找个男人嫁了吧”出圈后,TVB近30年的剧集作品中的其他金句也被观众重新翻出来。为什么TVB剧常产出金句?钟澍佳表示,其实创作的时候并不会刻意为之,类似“找个男人嫁了吧”这样在内地市场掀起巨大反响的台词,其实就是他们日常生活中常说的话。
“这句其实是我们在中国香港经常说的一句话,可能因为在中国香港社会,女生受的教育水平平均来讲比较高,所以很多时候你不想干了,我们就说你找人嫁了吧,我觉得这就是戏剧来自于生活,要多接触真的生活,真的在生活里面的话,就会很容易抓到这种金句出来。”
金句是一个外在的形式,之所以能有一石激起千层浪的效果,还是因为这些金句背后蕴藏的价值观,对于内地观众是新鲜事。因为发展进程和社会文化氛围的差别,港剧和内地剧在女性角色的呈现上有较大的差异。
TVB剧几十年里创造了熠熠生辉的独立女性形象序列,陈慧珊饰演的法医聂宝言、关咏荷饰演的陀枪师姐朱素娥等等,是早在90年代末期就深入人心的职场女性角色。这些职业女性通过台词和角色成长故事,向TVB观众输出了很多独立女性价值观,她们在工作上专业,在感情上不恋爱脑,做自己人生的大女主。
TVB的职场女性序列是一个窗口,让内地观众一窥香港职业女性的生存状态,甚至塑造了很多TVB电视儿童的价值观和职场观,曾有女性法医表示自己的职业启蒙就是TVB剧《鉴证实录》。
TVB剧已经塑造了三十多年职场大女主,《新闻女王》中以man姐为代表的新闻女王们是这些职业女性形象的延续,在TVB的体系里不算新鲜,但在近些年内地市场独立女性角色需求度高涨的大环境里,顺应了内地女性独立的思潮。
有网友盘点了多个TVB职业女性形象,感慨TVB观众竟然吃这么好,其实无论是金句还是女性角色传递的价值观,都不是《新闻女王》的首创,这次引发的讨论热潮,其实是过去几十年TVB职业女性形象积累后的大爆发。当内地剧很多装模做样上班的大女主引起观众反感后,TVB这个职场女性群像的宝藏开始被重新挖掘。
TVB剧中这些认真上班的女性,在剧情中投入地搞事业,展现的是专业性魅力,而非披着职场的皮谈恋爱,这也是TVB职场剧非常明显的一个特征。
TVB几十年来挖掘了几乎各个职业领域的故事,警察、医生、律师这些职业被多部剧反复书写,诞生过很多经典角色,再比如《冲上云霄》聚焦航空这样的小众职业领域,也引发过航空职业热潮。职场剧,可谓TVB的绝对领域。
钟澍佳总结,TVB拍了这么多年职场剧,有三大经验。
其一是编剧的资料搜集做得很足,其二是拍出一个职业的专业度,其三是演员会深入了解一个行业,和真正的从业者沟通,比如拍《妙手仁心》就泡在医院急诊室里,拍《新闻女王》就要提前花很多时间练习做一个主播。
TVB职场剧的专业度或者说职场精英气质,还来源于TVB演员的本身的特质。TVB演员基本是选美或者艺员训练班出身,往往有较高的学历,经历过其他专业更系统的学习,并非学表演出身,所以在职场剧上,他们会带着更多职业领域的气质,而非表演上班。
以上三个特点是《新闻女王》这次大爆的经验,是TVB剧的独特性,也应该是TVB再次复制爆款可放大的三个优势。
在投资和制作规模上,TVB剧基本难以和内地剧匹敌,所以应该保持住TVB剧的这些灵魂DNA,走差异化竞争路线。《新闻女王》的爆不仅是内容上的爆,在宣传动作上,这次TVB也积极拥抱内地市场,比如佘诗曼、马国明、高海宁等主演都在微博积极营业,不仅以直播的形式和观众互动,聊最新剧情,还在个人微博即时讨论剧情点,解答观众的疑问,打造了一种演员和观众共同追剧,角色人物走入三次元的追剧氛围。
钟澍佳不仅是《新闻女王》的总监制,也是TVB进军内地的77工作室有限公司总裁及剧集总监制,他过往在TVB的代表作是1997年的《难兄难弟》,早在2002年就北上内地,执导过《兰陵王》《择天记》《良辰好景知几何》等内地剧,是一位在香港起步,熟悉内地市场制作规律,又重新回归TVB的创作者。
在钟澍佳看来,这次《新闻女王》可供后续参考的成功经验不仅是内容上的,更是整体的宣传和包装运作上的升级。
具体表现在内容上保留港剧经典DNA,在此基础上整体制作要做一体化的考虑,“比如《新闻女王》我们是有一整套的概念,场景、服装、道具,到海报,其实都是一开始已经有整套计划,然后按一整套的计划去开工,过往这种工作方式相对可能少一点。”宣传上与内地市场多个渠道紧密合作,以及缩短剧集在TVB和在内地平台播放的时间差,这样可以在中国香港和中国内地有一些口碑上的正向影响与互动。
如今的TVB的确面临着各类挑战,如果从全品类的角度去比拼,一家电视台想要和所有内地剧竞争确实有难度,希望未来的TVB能扬长避短,在职场剧这个优势赛道继续产出优质作品。那些经典TVB职场剧呈现的专业度、职场感、价值观、角色的精神状态,至今仍然是不过时甚至引领时代的,是我们记忆中的宝藏,也是未来的期待。